编者按：近年来，在我国的许多都市街头，一些大小不一、名称各异、琳琅满目的成人用品商店会时不时地扑入行人的眼帘，光顾者不断增加，市场也越来越大，于是来自各方的疑虑、问题、要求等便也随之而来。

自1995年至今，越来越多的不愿暴露真实姓名的读者来电来信，向我们反映或询问有关仿真成人用品的各种问题，十分迫切地要求得到回答和帮助。究竟怎样面对和解决读者提出的种种问题，眼下已到了不得不认真思索和探讨的时候。由于仿真成人用品不仅是一种具有定特殊性、“隐秘”性的商品，而且它还涉及到消费者的心理、生理、性观念和社会的文明、风俗、道德标准等诸多复杂问题，为慎重答复读者，竭力帮助、引导读者以科学、文明、健康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仿真成人用品，以及向社会有关部门真实地反映读者的声音和希望，我们特邀著名女作家布尔多方调查采访。

在近3个月的时间里，她不辞辛劳与艰难，走访了京城许多仿真成人用品的亲历者、使用者，访问了数十位专家、学者和有关人士，收集了大量一手资料，依据客观的事实以严谨的态度写成此文，力求掀起仿真成人用品的一层层厚重的盖头，驱散读者心中的疑团，切实地关爱读者，服务读者，帮助读者。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我都在认真阅读《妇女生活》编辑部不断转来的有关咨询仿真成人用品的读者来信，这些信使我回忆起一件40年来一直令我难以忘怀的惨案。
1960年，我在四川的一个偏远小镇上小学，我的班主任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像一串银铃。只因一直没有遇到如意的小伙子，美丽的班主任26岁还没结婚，成为当时的“老姑娘”。事情发生在初夏的一天，上课铃早已响过，却迟迟不见班主任的影子，后来便转来了一条惊雷般的消息——我们的班主任是女流氓！

事件的细节也越传越“翔实”，原来，经常感觉性苦闷的班主任把一节电子管收音机上的灯泡塞进了自己阴道里拿不出来了，无奈的她只好流着泪请同宿舍的老师去叫医生……然而，比医生来得快的是派出所民警和街道的治保委员…… 从此，我们再也没见过我们的班主任。两个多月后，有人在一个黑暗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从衣服上人们判断出，这正是那位韶华之年的班主任！她就这么死了，死得那么悲惨，那么屈辱。
30年后，我在欧洲游历，发现西方的每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一种“成人商店”（或称“成人玩具店”），里面琳琅满目全是型号、功能各不相同的男女仿真成人用品。

我当时心就一痛：假如当年我的班主任拥有这样一个既卫生，又安全，并且具有高科技含量的仿真成人用品，她就既不会受到致命的羞辱，也不会死了…… 1995年，回到北京的我惊奇地发现，北京的街头不仅也出现了“成人商店”，许多大型商场、药店里，也都开设了性保健品柜台。我不由感慨万分——时代真的不同了！

1999年冬天，我经一个大城市的国际机场回北京，在机场安检口，我目睹了又一个因同样原因而当众受辱的女性。在通过安检口时，安检人员通过X光透视看到达她的行李箱中有一个形状类似手枪的东西，于是开箱检查，结果发现那件物品不是手枪，而是一个女用仿真成人用品！几位男女安检员涨红着脸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没收这件有伤风化的“淫具”，那位女士坚决不同意，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安检员们决定将她交给机场派出所处理，在她“你们无知，你们无知”的分辩声中，她被推推搡搡地带走了…… 看来，即使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性道德观念仍然千人千面。使用仿真成人用品，道德吗？

仿佛是巧合，《妇女生活》编辑部和北京、广州等地心理热线、妇女热线的咨询员都先后遇到这样一个问题：使用仿真成人用品，可以吗？道德吗？提出这个问题的，有男性也有女性，年龄段包括老中青。看来，一定比例的人群是有使用愿望的，只是由于这种愿望和自身性观念存在某种冲突，一时难以决断。

在接受了《妇女生活》杂志的委托后，我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这个问题查找了大量资料，请教了好几位专家。我发现，国内的几位知名性学专家，可以面对我的采访滔滔不绝地谈论性文化的传统和发展，谈论不同学派性理论的起源、代表人物和代表著作，甚至有两位还肯定了手淫是人的正常性行为，但在真格地评价仿真成人用品时，又总有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态度大致在不否定，但决不提倡之间。

他们之中，对于性自慰说得最“直白”的大概要算中国性学会研究员芳彤了，她在北京《晨报》上发表过一篇《人类拥有性的权利与义务》的文章，文中说：“性乃是人的一种基本权利，让人所生紧张得到充分释放是人的生理及至心理健康的必要条件。

从社会学的角度讲，因为人的生存权是与生俱来的，所以，由此而来的动手、动脑之权利，只要不妨碍他人，同时又不危害社会，那他（或他）的任何行为都是正当或合法的……

看来，中国的性学研究者，至少是我接触到的几位专家，在使用仿真成人用品的问题上，是不愿正面表态了。于是，我想起在这个问题上走在我们前面的西方人。

我在网上查到了著名的性学专家SMITH.LUDWIG先生的网址，在向他做了较详细的自我介绍后，我们在网上开诚布公地交谈。对于使用仿真成人用品，以自己为对象满足性需求的行为，SMITH.LUDWIG先生持明确的肯定态度。这里，我把他和我交谈的原文编译成中文： “这种用手或用工具自慰的行为，在中世纪维多利亚时代被看做罪恶，在20世纪上半叶仍被认为会危害身体健康，直到20世纪60年代，我的导师，著名性学专家MASTES先生和他的同事JOHN博士的研究工作证实了它的无害，才使更多的人认识到自慰对正常性生活的积极意义。

从现代医学和心理学观点来看，自慰是人类一种正常的生理活动，是缓解因性紧张的积累而不安和躁动的自然而然、无师自通的行为。在21世纪的今天，不会再有医生认为自慰会使人身体衰弱、百病丛生或精神错知己我在近30年的调研中得到这样一组数字：成熟的男性中有98%有用手自慰的经历，其中又有37%有用工具自慰的经历；成熟的妇女性中有87%有用手自慰的经历，其中又有43%有用工具自慰的经历。

另外，我自己进行的对照研究也表明，有自慰行为的男妇女和没有自慰行为的男妇女在心理和生理健康方面，没有明显的差异。对于成熟的男人和妇女人，自慰是没有性伴侣时最好的替代性行为，有利于释放性压力，促进身心健康。只要不伤害性器官，不引起感染，无论用什么工具，间隔多长时间，都无关紧要，这件事和道德无关。” 仿真成人用品有市场吗？

一个多月前，北京朝阳区的一家“性保健品商店”的售货员曾“警惕”地拒绝了我的采访，因此，当我两次来到这家商店的柜台前时，主动拿出了妇女生活杂志社的采访介绍信。这次，售货员请出了经理。提起上次被拒绝的事，经理解释说，由于目前社会的性观念正处于转型期，国内还没有建立起良好的、健康科学的性文化氛围，加之经销的商品性质比较敏感，售货员的素质也不算很高，怕记者恶意套话，恶意炒作，因此他们商店要求售货员不要接受采访。

双方沟通、谅解后，我们围绕仿真成人用品的销售情况聊起来。经理告诉我：“我们商店1995年开张，当时好多人不知道我们是卖什么的，以为就是供应避孕药具的，直到开张快一年了，才渐渐被人们认识。记得当年有一位中年男士，本来是来买避孕套的，无意中发现柜台里摆着的女用成人用品，觉得挺新鲜，让售货员拿出来看看，读过说明书后，这位男士特高兴，立马掏出钱来买了一个。

现在，来这里单纯买避孕药具的已经很少了，绝大部分顾客目标明确，就是奔着仿真成人用品来的。我们和一般商家不同，我们的商品不宜大张旗鼓地搞什么促销活动，也不来什么买一送一，我们就是静悄悄地做生意，我们的顾客虽然比不上大超市那么熙熙攘攘，但每天都有买卖。特别是近两年，不仅顾客明显增多，还有了回头客。一般人会以为未婚的和离异的独身男女才使用仿真成人用品，实际上已婚夫妇也有相当数量的人热衷于此，约占整个仿真成人用品使用者的30.5%。

其中原因很多，比如：有的夫妻常常有一方出差，有时长达一年半截也是常事，而仿真成人用品往往就能起到拾遗补缺的妙用。还有夫妻两地分居的；一方被判刑而婚姻关系又存续的；夫妻感情破裂未离婚或暂未办妥离婚手续的；夫妻一方出国的；夫妻一方性欲要求特别强烈的；有些对夫妻性生活不满意，又有性暴力倾向的（指男性）；夫妻有一方患有疾病不宜过性生活的，等等。就是前两天，有位在我们店里买过一个成人用品的中年男士带着另一位中年男士来了，从他俩的对话中我听出来，他们的妻子都因子宫癌而丧失了性生活能力，他们在悉心照顾妻子之余，尚有性要求，于是为自己买一个成人用品解决性问题。有些人认为，女士们抹不开面子，我们这儿准是男顾客多。其实，女顾客也不少，而且不少女士显得比男士还大方，男士一般看看差不多，给了钱就走，女士不同，挑来挑去，还直砍价儿。

目前北京性保健用品销售点光加入我们这个网络的就有500多家成人商店、800多家药店，绝大多数的货物种类和价格比较一致，竞争自然也比过去激烈。” 仿真成人用品，解决些什么问题？采访使用仿真成人用品的消费者比较困难，尽管已经有一定数量的人在使用，但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没人愿意主动告诉你什么。

下午，我在一定性保健品商店里守候，见进来一位衣着得体，举止大方的女性，我决定和她聊聊。大概是我不像某些记者那样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很容易地接受了我的采访。我们坐在商店经理提供的办公室的沙发上，姐妹似的谈起了天。她告诉我：“我今年37岁，去年从加拿大回来。我是单身，并且好像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婚，因为在加拿大和国内，都一直没有遇到如意的男人。

在国外，单身的中国人经常采取两种方式解决性需求：一种是找个单身异性同居；另一种是买个仿真成人用品，自得其乐。我选择后一种，我觉得这比找个没什么感情的男人同居好，不必承担道德义务，也没有经济纠纷，还免得性格不合老得互相迁就挺烦的。使用成人用品，最初我当然也曾心存疑惑，觉得挺贵的，万一不好，不是白花钱了吗？可我还是在多伦多买了一个，结果感觉很好，失眠症也不治自愈了。因为精神焕发，工作效率提高，我的老板还挺高兴地给我涨了工资！前些天，我从加拿大带回来的那个成人用品开关坏了，这种东西，我是不愿拿出去找人修理的，当然，我也不知道国内有没有修理这种东西的地方，所以干脆再买一个。”

我感谢了她的直爽、坦率。临走时，她向我要了一张名片。这时，我又看到一对鬓发斑白的夫妇在柜台前认真地阅读一种女用仿真成人用品的说明书，我将采访介绍信递给这对长者，并小心地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采访？他们犹豫了一下，我赶紧表示：不拍照，不暴露他们的姓名、工作单位、居住地点，不给他们带来任何不利影响。他们终于点头了。还是借用经理的办公室，由老太太主说：“我儿子今年32岁了，3年前结的婚。

要说这孩子什么都好，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还是硕士呢！挣钱也不少。我儿媳妇也挺好，对我们老两口也孝顺。可是，自打结婚起，我们就老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头，早晨起来儿子经常蔫头耷脑的灰着脸，儿媳妇眼圈红红的……这不，去年儿媳妇提出离婚了，我们才知道就里：闹了半天，我儿子的性能力比较差，只是偶尔才能勉强过一下性生活，儿媳妇年纪轻轻的哪受得了呀

！他们要真的为这离了婚，我儿子这辈子还能再找得着媳妇吗？再说了，我儿媳妇这人真不错，硬是忍了两年，从来没难为过我儿子，对我们老两口也绝口不提她的委屈，该孝顺我们就孝顺我们。这么好的儿媳妇，别说我儿子舍不得，就是我们老两口也舍不得呀！可咱们都是过来人，都明白守着丈夫当寡妇是什么滋味！这事叫我们老两口别提多焦心了，我们琢磨来琢磨去，决定动员儿子买个代用品，让人家儿媳妇得到满足。

我儿子觉得倒也是个办法，可就是抹不开面子来买这种东西，所以去年夏天我们老两口只好亲自出马，给儿子挑了一个价格不太贵的，手动的。我们想呀，让儿子亲手给媳妇用，不是也能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吗？果然而，后来儿媳妇再也没提过离婚这个茬儿。这一年来，我们注意观察，儿媳妇脸色挺好，再也没哭过，儿子的心情也好多了。这不，昨天儿子红着脸说那个工具坏了，让我们再给买一个。”

我为两位老人的良苦用心而感动，将两位老人送回柜台前，我衷心地祝他们的儿子、儿媳夫妻生活恩恩爱爱，全家老少和和美美。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正打算跟经理告别，忽然店门开启，进来一个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外地民工。外地来京打工人员是一个性问题频多的人群，在这个人群中，单身男女占相当大比例，想到这些，我希望这位民工能接受我的采访。

听说我要采访他，他非常局促、紧张，我尽量采用缓和的语气，打消他的顾虑。他的情绪终于慢慢放松了，他告诉我：“俺们村一块来北京的有20来个人，都是青壮年男女，只有一对是夫妻，剩下的都是单身。一块儿来的人里，有十七八个结过婚的，离家时间长了，忒闷得慌，有几个就去找澡堂子里的小姐，一回30块钱。回来说，可好哩，要咋就咋，小姐可听话哩，说得俺也有点动心。

俺是新婚没几个月就出来打工的，一走一年，心里怪想的……可是，还没等俺鼓起勇气去澡堂，那几个找过小姐的老乡就进了医院，说是得了啥性病，这一治，好几百块钱就没啦……吓了俺一大跳，幸亏俺还没去找过啥小姐。

“后来，俺从墙上的破洞里看见隔壁浙江修鞋的大哥跟一个像皮娃娃玩儿得挺好，俺心里也有点痒痒 ，琢磨着他这样倒不错。跟他取经，他告诉俺，他原来在城北的洼里村租了间房，啥都好，可是，他是越住越害怕，因为他老想人家房东的闺女，那闺女才14岁，上初中，每天上完晚自习才回来。他好几回忍不住晚上跑到村口去迎她，看见她心就怦怦跳……后来，他怕自己哪天忍不住，害了人家闺女，所以赶紧搬家了。

可是，搬家也不是长办法，想了想，不如自己买个玩意儿，省得再去想别的女人……末了，鞋匠大哥叹着气对俺说，咱庄稼人出来挣钱不容易，家里老婆孩子父母兄弟都指着咱呢，千万别惹事，千万别犯法……见他肯跟俺说真话，俺也把差点去澡堂子找小姐的事告诉了他，他劝俺，兄弟，千万别找啥小姐，又容易传染病，又容易被赖上，万一她说怀上你的‘种儿’了，不花大钱你可甩不脱她！还不如少花点钱，买个玩意儿，啥麻烦事儿也出不了。这几天俺寻思，大哥的话说得对就来啦。”

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他和那位鞋匠的经历使我百感交集：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中年修鞋匠，能够让理智战胜性犯罪冲动；一个没什么文化又正当年轻力壮的民工，在性欲的困扰下，能明智地绕开三陪小姐和性病的黑洞，这两位进城打工的乡下人，可谓难能可贵了。仿真成人用品市场有待规范目前，北京的“成人商店”、“性保健品商店”与其他大城市相比，店内的布置一般比较规范，宣传品也比较文明。

这和首都的法制氛围、人文氛围不无关系。消费者进入这些商店，一般感觉不到黄色的味道，经营者也有意识地避免跟色情沾边。但是，由于一些商家单纯追求利润，进货没有严把质量关，致使一些没有批准文号，属于违规进口，违规生产、销售的成人用品也大模大样地摆上了柜台，一些质量低劣的产品损害了消费者利益。比如那两位给儿媳买成人用品的老人就反映，去年夏天买的那件成人用品，才用了几个月，就坏了。

另外，有些商家为了降低成本开支，雇用素质低下、甚至有劣迹的人站柜台。这种售货员，收钱时看不出什么，一旦消费者对质量、价格提出疑问，他们便常常出言不逊，甚至讽刺、羞辱消费者。

我在采访中就碰到一位女士，在一件女用仿真成人用品保修期内，因商品出现质量问题前来退货，接待她的是一个打扮得有些妖气的年轻女售货员，听说消费者要求退货，她便放大嗓门，怪声怪气地说：“我们的商品质量没问题，主要是你使得太勤了！”把那位女士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而那个售货员却得意洋洋地偷偷坏笑……这样的售后服务怀有明显的恶意，严重伤害了消费者的尊严。

这些售货员抓住消费者不愿张扬的心理，故意三言两语把消费者噎回去，以逃避维修和退货的责任。也许，由于仿真成人用品用途的特殊性，要求退货、赔偿的消费者很少。据北京百姓维权俱乐部统计，近两年来，没有一条关于性保健品的投诉。其实，消费者大可打消顾虑，切实认识到，性行为是人类健康、正常的行为，应该以正常的心态来对待，以正常的形式来进行，以有力的方法来维权。我想，消费者使用仿真成人用品假如能够像使用其他商品一样坦然地要求自己的权利，性保健品市场才有望更为规范。〔编辑：朱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