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她的名字叫头驼。她和别的女人一样,闪电般接近我又闪电般离开,那时候她气血充盈害怕时光流逝,在我的院子里栽满了树与花,准备以此为生财之道。但她离开时花与树都与栽时一模一样,只有几片芽,而且奄奄一息,她离开时都没看它们一眼。她是一个特别的女人,但是每个女人都是特别的女人,所以,我记得有她这样一个人,大致的样子能想起,但已经无法想起和她怎样认识又怎样分开。
她自外星回来,身形憔悴,容颜苍老,看上去历尽苍桑。
她对我说:“给我一杯水吧,我三年没喝水了。”
她破烂不堪,似乎除痛苦外一无所有。她需要洗澡,换衣服,喝水,吃饭与回锅肉。她的头发虬须乱蹦,长过肩膀,但看上去无从下梳。
我帮她剃了光头,换了白衣,让她自己刷牙洗澡,当她干净地出来时,我觉得她象一个娃娃,她个子矮小,目光凝滞,但眉青目秀。她来时的包袱放在墙角,是一块花纹象农民被面一样的花布,我让她吃饭。
说来倒霉,我是她某一任男友,我不清楚她有过多少男友,反正我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自从我宣布不结婚,我家就成了所有前任女友的避难所,有要我陪堕胎的,有在我家窗户前监视老公的,还有到我家和情人约会的,还有携夫出游儿子托我保管的。五花八门,我脾气不错,时间也多,对她们的要求从不拒绝,再说,人活着能为别人做点事也是好的。
竹篱笆上,一簇簇紫色的牵牛花开得正好。
她喝完粥后,问我“你有充气娃娃吗?”
事实上我没有充气娃娃,我虽然没有固定女朋友,但是也还不到用充气娃娃来解决问题的地步。所以我摇头。
她继续说:“我有一个。”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没有见过男性的娃娃,但是想来有也不是特别希奇的事情吧。她的新剃过的脑袋闪闪发光,看上去前卫得什么都能干出来。我故作惊讶地嗯了一声。
她指指脑袋:“在这里。”
我突然发现她的手心,显出了金属般光泽,似乎手里有某样东西。
我说:“你的手?”
她说:“我的手?我的手上有块东西。”
她手上有块小金属碎片,上面有些弧形和直线,可笑的是有一对赤身男女,男的没有鸡巴,女的也没有画出生殖器。我对这块片片有点兴趣。
“这是给外星人看的。”她说。
外星人
外星人,会把人叠巴叠巴,象泄了气的充气娃娃的样子,再塞进脑子里。问题是,从此这个人就没有了,消失了,而且存在脑海里的人,不能再恢复原来的肉体,只能在有需要的时候,给予身体类似于人体的抚慰。
但是这和小片片有什么关系?
“这块金属的小片,是当初我们向银河系发送地球上有人的讯息时用到的,这是人的形状,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旁边有一株麦穗,是表明地球上农作物的样子。”
“THEN?”
“后来有外星人拾到,赶来地球。某天我正在厨房做回锅肉,肉正好煎到金黄时,被他们抓去了。”
她大概是疯了,我拼命回忆她的家人、父母、亲密朋友,但一个也想不起来了。这名女子在我身边出现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星期。奇怪的是她怎么也象我那些八婆前女友一样,居然记得我家,找到了我,我为什么那么倒霉?
她盯着我,好象在看我有什么算盘。
“然后?”
“然后他们就给我叠了一个人在我的脑子里。”
“是谁呢?你认识吗?”安定医院的电话号码怎么想不起来了。
“是你呵。”她说,双目含笑。